这日,礼部将秀女的画册送去了乾清宫。承德将画册双手递给了褚君怿,褚君怿眉头一皱,虽有些不大情愿,可碍于已答应太后,便将画册接过来细细看了。
“尚书令嫡次女,裴莺莺”
“户部尚书嫡女,唐月莹”
“忠武将军庶三女,李碧兰”
“……”
褚君怿一遍翻着画册,一边听着承德念着画中人的身份及家世。忽然被一抹粉红吸引了目光。
画上的人儿着了一件淡粉软罗烟的衣裳,执一柄团扇立于参天的桃树下,花瓣随风而起,像是要跃出画面。她眉眼透着疏朗,含了浅笑,恰似一朵灼灼桃花。承德机灵,忙道:“这位是中书舍人独女,言清欢。听闻她生母如今并未入言家祠堂,故也算不得嫡庶,因只这一个女儿,所以说是独女。”
承德正回话间,徒弟小顺子进来打了个千儿。“陛下,晋王求见”
褚君怿合了画册搁置一旁,挥手让人进来。门帘被一旁宫女打起,褚君贤低头持一把折扇进来。
“皇兄,今日可是得空?”
“没空!”
“你……!”
晋王给承德使了个眼色,承德忍着笑意带着侍奉的宫女太监下去了。
“皇兄,那个……”
“若是无事便回去,朕很忙”
晋王斟了杯茶递给了褚君怿,褚君怿接了茶也不喝,凤眸里含了笑意,直直看向他。
“皇兄,你看我这也老大不小了……”
“得得得,说吧,哪家姑娘?”
晋王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,瞅见褚君怿桌子上搁着的画册,才翻了两页,便看见那着嫩黄色衣裳的女子,眉眼弯弯似皎月。
“户部尚书嫡女,唐月莹是吧”
褚君怿眼瞅着晋王看见这幅画后,整个人有些微微的愣住,忙凑了头过去看。
“这姑娘听说风评不错,你,可想好了?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,莫要耽搁了人家姑娘,也耽搁了你自己”
“皇兄相信一见钟情么?”
“不信。旨意明日便下,朕这里还有事儿,太后许久不见你有些挂念,记得去瞧瞧”
“好。”
晋王屁颠屁颠的跑去了慈宁宫,,向懿昭太后说了此事。懿昭太后激动的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,只衿欢知太后是欢喜晋王终于可以有个钟意的人了。
都说晋王风流倜傥,却又洁身自好,且又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弟弟,当旨意下在唐府时,众人皆是欣喜,唯唐月莹有些郁郁,安氏瞧见只觉是唐月莹欣喜过常。这日用罢晚膳,唐父便让人去找唐月莹来书房一趟。
“父亲,寻我何事?”
“莹儿,若是你不想嫁,为父明日便进宫求见陛下,取消这门亲事。若是你这辈子都不想嫁人,这唐府有为父和你兄长,足以养你一辈子。”
唐月莹慢慢红了眼眶,趴在唐忠肩头轻啜。她捻了帕拭了泪,努力扯了一个笑,她是不想嫁,可她不能为了一己私欲,便断送了唐家满门的生死荣耀。
“爹,我嫁。听说,晋王长的不仅好看,人也很好”
唐忠抚了抚胡子,叹了口气。
“罢了,便如你愿”
“嗯”
已是天乾六年八月中旬,鲁国大选。太后懿旨择京都适龄女子入宫选秀。
经礼部择人挑选家世清白品行端淑的女子入宫,共有二十余名女子入宫,暂居储秀宫。待第二日经由太后皇帝亲自挑选,决去留,定位分,择宫殿。
“太师府嫡次女裴莺莺,年芳十六”
“臣女裴莺莺,参加太后娘娘”
懿昭太后端坐于上,细细打量众位选秀的世家小姐。
她朝衿欢颔首,衿欢姑姑扬起了声儿,“赐香囊”
“臣女谢太后娘娘”
太后看了几位,便觉得有些困乏,不由得叹了口气,今日是为皇帝选秀的日子,虽说不及政务重要,可日后的子嗣却是尤为重要,正思量间,许内侍却急急忙忙通传,“陛下驾到。”
众秀女忙齐齐站好,朝人行礼。
“臣女xxx参见陛下,陛下万福金安”
褚君怿一手把玩着玉佩上的穗子,凤眸微阖道一句,“免礼”
“儿臣参见母后”
“哀家还以为皇帝今日不来了”
褚君怿满脸堆了笑,朝太后拱手,“母后的话儿臣哪敢不听,着实是政务繁忙。”
懿昭太后也知外人面前不能落了皇帝的面子,悄悄的在皇帝背上拍了一把,展了笑颜。
褚君怿便在懿昭太后旁边落座。
众秀女当时行礼时便已窥得君颜,自是一个个两颊红云升起,笑从双脸生。
可言清欢却有些心不在焉,是以当时也未细瞧,面上依旧淡淡。
秀女入储秀宫后,自有一套宫装。宫中人皆知皇帝最喜欢桃花,遂承德总管便吩咐内务府缝制秀女的宫装时特地吩咐说,要全套粉色,有灼灼的桃花瓣。内务府多的是巧手的绣娘,承德总管对此很是满意。
虽是一色望去全是粉色桃花,可褚君怿却一眼便望见那日在画册上的人。
天然风韵,映着柳陌斜曛,自是桃花灼灼一瓣,馨香难及。
衿欢姑姑瞧见懿昭太后面上似乎疲态倍现,便从袖中取出一个墨绿色的瓶子,捻了点薄荷油轻轻替懿昭太后揉了揉太阳穴,懿昭太后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。
懿昭太后余光扫向褚君怿,见他眸光闪烁只盯着一人看,顺着他目光过去瞧,却早已不见伊人儿。
原是言清欢察觉有道灼灼的目光朝这里看过来,未免生是非,便径直走开了。
秀女仅留了七位,太后也知皇帝素来性子冷淡,这已是最大的让步。秀女们只还住在储秀宫,待钦天监选定良辰吉日后,由皇帝下旨册封。
“我是裴莺莺”
“我名唤尚明兰”
“……”
问及言清欢时,言清欢抬眸朝众人笑了笑。
“言清欢”
日后在宫里日子还长,虽并不想与这些贵小姐打交道,可多个朋友总是没有什么坏处的。
“清欢那姑娘,是个好的,唉,可惜运道不太好”安氏端了茶盏,浅尝了一口,细细听了唐月莹言说言清欢的事情。
“到底是离哥儿与她有缘无分,你日后可是晋王妃了,若能帮衬些便多帮衬谢,那宫闱里,啧,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”
安氏第一次见了言清欢便欢喜,又是当儿媳妇看待,算是半个女儿,可如今言清欢却身陷宫闱,不觉为她有些担忧。
唐月莹拍了拍安氏的手背,“母亲放心,清欢是女儿很好很好的手帕交,她若是有难,女儿怎会不帮”
“如此甚好”
储秀的姑姑说明日册封的旨意便下来了,言清欢左右闷得慌,也未曾向何人说道,借了灯影的宫女服饰便偷溜出了储秀宫。
“咦,这是…?”
言清欢专拣小路去溜达,也是怕被人瞧见,多生事端。
这是一片桃花林,却被人用铁栅栏围了起来,赫然是一座园林。
门口的锁落在地上,她往进望了望,又仔细听听有无动静。
夕阳西下,一抹残阳将赤橙的光芒洒下,一片桃林芳菲景。
言清欢踮脚捻了低垂的花枝细嗅,阳光映在她侧脸上。
褚君怿看见她时,只觉世间万般美好,此时都在他眼底。
眉目作山河。
承德今日却是未曾揣摩出皇帝的意思,只皱了眉头,大声呵斥了一声。
“你是哪宫的?这地方岂是你可随意进的?”
他话还未曾说完,言清欢便拿袖子掩了面,一溜烟跑了。
褚君怿脸色阴沉的盯着承德,承德话一出口便觉得周身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冷,一看看褚君怿那如寒潭般阴冷的脸色,便自知说错了话。
“奴才该死,奴才该死!”
他小腿肚子一哆嗦,竟是要跪了下去。褚君怿看着那早已跑远的身影,摇头叹了口气。
“罢了”
灯影着急的在寝殿内转来转去,天色瞅着不早了,怎还不见小姐回来。
言清欢撑着腰喘气儿,“灯影,我回来了”
灯影急忙去扶她坐下又递了一杯茶给她。
“小姐,灯影下次可再也不敢顺着你的意思来了。这是宫里可不比家中,你…”
言清欢揉了揉灯影的脑袋,“乖,下次不会再让你担心了。”
灯影有些吃惊的拍了下桌子,之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。
“小姐,你还不知道吧?”
“嗯?”
原来,那片桃花林原是先帝为当今陛下生母慈顺太后所命人栽下。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情,慈顺太后失了帝宠,那片林子也无人照管,直到今朝陛下登基后命人修缮,可那园子平日里门是锁了的。言清欢怕灯影担心,只说那围栏有几根围栏是破损了的,她这才得以进去,灯影深信不疑。
这都已近秋,可如何有桃花,灯影似是瞧出她眸底疑虑,缓缓道出,原是不知当今圣上从哪里寻来的能人异士,竟可让桃花开两季,她说到这里,顺便也提了一嘴。圣上生母生前所居乃是桃夭宫。她听人说这桃夭宫似是已修葺完毕,只等新秀入宫,也不知哪位秀女这等好福气可入住。
烛火映在窗前,投下依稀秀丽绰约的影子。